遍临百家 自出新意——临祝枝山草书《赠索处士七律诗轴》浅识
文/刘从明
祝枝山生于明天顺四年，卒于嘉靖五年，因多生一指，故自号枝山居士、枝山樵人等，后人称为明代吴门书派领袖。
祝枝山自幼受家庭熏陶，祖父祝颢、外祖徐有贞为一方名流，岳父李应祯亦是书坛名家。文徵明跋其书云：吾乡前辈书家称武功伯徐公、次为太仆少卿李公。李楷法师欧、颜，而徐公草书出于颠、素。枝山先生，武功外孙，太仆之婿也，早岁楷法精谨，实师父翁，而草法奔放出于外大父。盖兼二父之美，而自成一家者也。可见其受家学沾溉之深，在书法学习方面有得天独厚的条件。祝枝山少年时也确实禀赋过人，史称他五岁作径尺字，九岁能诗，稍长博览群集，文章有奇气，当筵疾书，思若涌泉。尤工书法，名动海内。
祝枝山《赠索处士七律诗轴》局部
祝枝山学书在家学基础上，力追魏、晋、唐、宋、元诸家，无所不精。曾自述云：仆学书苦无积累之功，所幸独蒙先生之教。自髻卯以来，绝其令学近人书，目所接皆晋唐帖也。据王世贞云：天下法书归吾吴，而京兆祝允明为最……京兆行草则大令、永师、河南、狂素、颠旭、北海、眉山、豫章、襄阳，靡不临写工绝。晚节变化出入，不可端倪，风骨烂漫，天真纵逸，直足上配吴兴，它所不论也。这充分说明了祝枝山师承广博而又自出机杼，开明代书风之先，确为吴门书派一代盟主。
祝枝山《赠索处士七律诗轴》
祝枝山草书《赠索处士七律诗轴》，纸本，纵129.5cm，宽49.5cm，创作时间不详，落款为枝山允明，钤白文印祝允明印，朱文印晞哲，全篇计五行，连款共60个字，内容为五代诗人谭用之七律诗。此作现藏于辽宁省博物馆。
从此件草书作品气息变化来看，笔墨恣肆劲宕，章法烂漫天成，字形大小错落有致，行距字距空间疏密得当，点线穿插变化多端。整体笔势走向节奏分明、气韵贯通，体势收放自然开张、神采飞扬，犹如山间瀑布，洋洋洒洒，一泻千里，不失为祝枝山草书立轴精品。
祝枝山《赠索处士七律诗轴》（局部）
笔者拙见，此作当为祝枝山晚年所书，究其原委，祝枝山虽才华横溢，一生却仕途失意，55岁时赴京会试仍不第而归，他的仕途比起他的祖辈和儿辈都相差甚远。仕途不得意的他，到晚年喜独居作书吟诗，崇尚东晋风流，寻禅问道、放浪形骸。他将个人深厚的学养、真放的个性及达观的出世态度汇于笔下，任情恣性，直抒胸臆，使其草书意境大进，风骨烂漫、天真纵逸，一扫明初书坛庸俗、靡弱、馆阁体之风，一跃成为当时吴门书派魁首，独步一时。
祝枝山《赠索处士七律诗轴》（局部）
临此帖应全面深入读人读帖，认识到祝枝山晚年归隐后心境变化的主客观原因，他的理想抱负与现实矛盾，他的人生境遇与心理态势等，如其晚年所做诗：枝山老子鬓苍浪，万事遣来剩得狂。从此日和先友对，十年汉晋十年唐。很生动地描绘了他晚年的生活和心境。这样有助于从总体上把握临帖的重心。
刘从明临《赠索处士七律诗轴》一
祝枝山此作复制品挂轴我悬之书房数年之久，每日经意不经意间都会目遇之、心会之，俨然如晤老友，然数年来却不曾下笔临之，一是觉得祝氏此作确为精品，体悟不透不便下笔；二是彼时我正沉浸旭素、苏黄诸家，此四家亦为祝氏师法路径，故先不急临之。
刘从明临《赠索处士七律诗轴》二
我以为临帖和悟帖最见书家功夫和性灵。用博涉多优，取精用宏来概括临帖的要旨最为恰当。解决了临与悟的关系，也就解决了个性审美与多种风格融合的关系，临帖的关键是要取其精华，得其体势，目的是为我所用。从祝枝山此件作品来看，他的用笔恣肆苍劲，却又点画精道，明显受到黄山谷的草书影响，尤其长线短点，长枪大戟，纵横开张，但其气韵笔势却沿晋游唐。
刘从明草书《赠张旭诗》
己亥冬初某日，余复读唐人李颀《赠张旭诗》：张公性嗜酒，豁达无所营。皓首穷草隶，时称太湖精……张公嗜酒豁达，忽然绝叫、洒墨素壁的艺术形象跃然眼前，不期然觉祝枝山晚岁草书意境与早其700年的苏州同乡前辈张旭大草意境穿越时空，遥遥相接。余亦心有所动，适窗外冬日暖阳，室内笔砚和畅，我以祝枝山此作草势草意为基调，取出四尺老纸、玄明浓墨，独立书斋，一气呵成。
书毕视之良久，自觉在创作中笔随意走，笔势生发。长线短点、俯仰向背、纵横交错、疏密宽窄、轻重缓急、浓淡干湿等各种笔墨变化自然呈现，尤其写到第三行伴随长叫三五声等字长线条的笔势变换，内心情感波澜起伏，应势而生。点线上下呼应，墨色虚实对比，可以说恰到好处，而嗜酒皓首等字的曲线使转，也增添了笔势的摇曳动感，为通篇增色不少。后复书之数遍，均不合意。此正古人所谓势来不可止，势去不可遏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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